Vasily

Eric拿下掛在牆上那柄爺爺傳下來的獵槍，

再從爐灶旁的小鐵盒裡拿出兩顆子彈，

裝彈，上膛，將槍管對準自己的嘴，張口含住，

Eric說，

他重複這個動作不知幾百次了，

但卻沒有一次扣下板機，

「不要以為我不會」他在我提出疑問前打斷我，「因為我真的會這麼做!」

其實我是要提出疑問，

但不是要問他為何不扣板機，

也不是問他會什麼會想扣板機，

而是比較好奇，你怎麼會想到要用槍?

用自殺來報復一個人，

通常這樣的報復不會成功!

因為嘴長在活人的身上，死人是沒有發言權的!

因此，

我一直認為槍是拿來殺人，而非殺自己!

懂槍的人都明白，

我們不在乎握槍的人，只在乎槍裡是不是裝了子彈!

這也是為什麼市場上子彈比槍有價值的原因了!!

Eric說，

每次有自殺的念頭時，就會偷一顆子彈，

他從床底下拉出一口箱子，

裡頭裝了滿滿的彈殼，

我忍不住讚嘆，每晚睡在一箱彈藥上的感覺肯定不好受!

他卻告訴我說，這是另一種刺激，

要是哪天在睡夢中被轟死，

醒來卻發現人在天堂，或是再也醒不來而活在夢裡，

這樣不是很幸福嗎?!

我拉著他，帶著他爺爺的兩把獵槍到後山去，

拖著一箱的子彈，

我告訴他，

今天要把這一箱子彈打光才回去!

「Ian，打光子彈並沒有幫助，我還是會自殺!」

『那關我屁事? 我只是玩槍而已!!』

然後，

我們轟了一整個下午，

轟掉了兩顆大樹，

中途還休息了兩次，等待槍管退溫。

「Ian，如果可以，你最想轟掉誰?」

『我喔........』我腦袋裡一下子閃過一長串的畫面，畫面裡滿滿都是不一樣的人物，

「是想不到，還是名單太長?」Eric笑了

『很長!!』

「喔!挺讓人驚訝的!!」

是啊!是很驚訝!!

更驚訝的是，我竟然可以反射動作似地馬上列出這些名單。

那天晚上，我窩在客廳的沙發上過夜，

看著火爐旁的鐵盒，

把彈頭栓開，一顆顆倒出火藥，

讓濃嗆的煙霧隨著煙囪一陣一陣地散去。

然後，

我不再和Eric談論起有關那天下午的任何事情，

我想，也好奇，

也許哪天他真的扣下板機後，

會停下來好好想想，

要不要再裝填第二顆子彈?

我不剝奪他自殺的權利，

僅讓他有一次扣板機的機會，但不要發生，

我以為，這樣或許給了他一個再次思考的機會!

畢竟，

不是每個人，都有第二次機會!